李青川拎著魚走到裏正家門口，正巧碰到裏正吸著旱煙袋從外頭回來。他連忙迎了上去，笑著喊了一聲“叔”。

裏正打小就喜歡李青川這孩子，再加上李老二的不作為，張氏的胡攪蠻纏和霸道，對李青川也多了幾分憐憫。是以，每每李青川來求他辦事，他都很樂意，願意替他跑路，打心眼裏希望他好。

“青川，你怎麽來了？”

李青川將手裏的魚遞了上去，笑著道：“叔，給你送條魚來嘗嘗，另外，沈氏讓我來問問，可是尋到蓋房子的人了。如果沒有的話，她托您先問問村裏的鄉裏鄉親。昨晚大家夥兒都奮不顧身的幫忙救火，也不懼怕那宅子了，所以......”話及此處，他歉意的笑笑，“是我考慮不周，又要勞煩叔了。”

裏正聞言，看了他手中的魚一眼，直接拒絕後，才道：“我還說明早去找你呢，這會兒你來了，也說這事兒，那就省的我明兒再跑一趟。那個......隔壁村的兩夥人都去別的村蓋房了，明兒沒空，最早也要緩幾日。既然你們提議問問村裏的，那我吃了晚飯，再去挨家挨戶走走。”

“叔，真是太感謝你了。”李青川見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，立即道謝，然後將魚強行給塞進了裏正手裏面，“叔，你收下吧，拎回去添道菜，給小虎子嘗一嘗。太晚了，我就不進去了，那事兒就拜托叔了。”

小虎子，裏正的小孫孫，剛兩歲。

裏正拗不過李青川，只能收下，等人走遠了，這才拎著魚進了院子，然後站在門口吆喝道：“東子娘，來把魚拿去燒了，給咱家虎子吃。”

“哎！”

廚房裏，立即有人應聲，麻溜的跑了出來。

李青川聽見裏正夫妻倆的對話，笑著搖了搖頭，回去的腳步也輕松了不少。

然而，走到祠堂旁的岔路口時，卻見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左顧右盼之後往村口方向跑。

天黑了，看不太清，但是，瞧著那身形，倒是有點像張氏。

這個點兒了，她這是要去哪兒？

“青川。”

李青川下意識的想跟上，但是剛走到三岔口那兒，祠堂門口便傳來了沈心月的聲音。

家裏沒水了，沈心月擔著桶來擔水呢！

沈心月見他一直往村口方向看，上前幾步道：“你看什麽呢？趕緊的，擔水回去，等飯燒好了，給倆孩子燒水泡澡。”

李青川立即搖了搖頭，接過沈心月手裏提水的竹竿，綁上桶，放進了井裏，拎了滿滿一桶水上來，然後又拎了一桶。擔著一挑水離開時，他又往村口方向望了望。

最終，他沒跟沈心月說實話，也沒追上去。

張氏趁著宋氏今兒個回娘家去了，楊氏又躺在床上養屁股上的傷，李老二向來又不理會她，這才摸著黑踩著點偷偷摸摸的去橋下會賴八。

二月初的天，白日裏還算暖和，陽光明媚，可這夜裏就有些涼了。河邊的風更大，就更覺得冷。走到河邊時，她扒了扒領口，縮了縮脖子，高一腳矮一腳的走到河邊，朝著漆黑的水面壓低了聲音吼了一嗓子，“死鬼，你在哪兒呢？”

夜風簌簌而過，沒有傳來賴八的聲音。

張氏伸長了脖子又張望了一圈，更是豎著耳朵聽了聽，但是，依舊沒見賴八的影子。

這死東西，跟她約好了時間又不見人，死哪兒去了？

張氏獨自走在孤寂的河邊有點害怕，但還是鼓足勇氣往前走，臨到蘆葦地時，便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，然後，便見賴八從蘆葦地裏鉆了出來，“嚷啥呢，拉個屎都不安寧了。”

拉屎？

張氏一聽他這會兒還有心情拉屎，頓時有些惱怒，但是又怕嚷大聲了被人聽了去，壓抑著憤怒，埋怨道：“你這怎麽辦的事，就燒了三間屋子，其中有一間還是茅房，有屁用啊？”

李青川一家毫發無損，庫房的位置也沒燒著，就燒了一間茅房、一間柴房以及一間空屋子，冒這麽大險，結果一點實際的效果都沒有看見，真是氣死她了！

昨夜那場火，是賴八在張氏的慫恿命令下去放的。

賴八一聽她不是給自己送銀子來，反而先埋怨自己，心裏也惱火的很，下意識的往身後瞟了瞟，低聲喝道：“這哪兒能怨我？他們一家命大，我有什麽辦法？倒是你，讓我做的我也做了，你是不是該兌現承諾了？”

說著，他把摳了摳鼻孔的手攤到了張氏面前。

張氏心裏頭是郁悶慘了，李青川一家都沒受傷，自己冒了風險還要倒貼銀子，氣的險些背過氣去。但賴八這種無賴，盡管跟她有一腿，但若真把他惹急了，說不定到時候給嚷出去也不是沒可能。她不情不願的掏了一串銅板遞過去，見賴八一下子給奪了過去，才又道：“你改天再去放一把火，事兒成了，老娘給你二兩銀子。”

不燒死他們，她心裏頭實在是難受。

二兩銀子，她豁出去了。

賴八接過銅板兒正挨個兒數，一聽“二兩銀子”，瞬間就楞住了。擡頭望著張氏，怕她反悔，低聲道：“真的？”

張氏已經氣紅了眼，不除了李青川和沈心月兩個掃把星她這輩子就安寧不了，氣呼呼的道：“當然。”

賴八想著反正是放火，有銀子進，還有女人陪睡，再放一把又如何？至於李青川一家人還能不能像昨晚那麽幸運，那就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。他將銅板揣進懷裏，伸手一邊推攘張氏一邊道：“知道了，你快回去吧，省的被你家男人發現，以後都爽不了了。”

張氏本懷疑賴八今兒個怎麽這麽急著讓她走，但想想李老二，便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。這大晚上的，出來久了，萬一被過問起來，她也不好搪塞。

於是，她又叮囑了賴八幾句，然後摸著黑，匆匆忙忙的往家跑。

賴八一路跟著她走遠了，這才折回來，然後立即鉆進了蘆葦地，滿口“小乖乖”。

這時，從蘆葦地裏傳出一嬌媚的女聲，一聲“親哥哥”叫的酥麻入骨，瞬間勾的賴八魂兒都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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